吐三声和四声的区别(土话)

在广大地域中,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在我的老家高平峪,却有着“十里不同音”的奇特现象。罗洪山上的方言与迎官桥地区的发音有着明显的差异。再远一些的龙溪铺,即使隔了一条小河,同一个村子的人也可能使用完全不同的方言。在高平峪这片土地上,我土生土长,从未觉得家乡的土话难以理解,反而倍感亲切。上大学和参加工作后,我意识到家乡的土话与普通话存在显著差异。比如,“他”在我们那里发音为“几”,“你”是“嗯”,“什么”成了“么个”,睡觉被称为“困告”。
我对家乡的方言深有体会并几近走遍全国,可以断言,高平峪里的新化土话绝对是全国最难懂的方言之一。不信?那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在我们老家,“阁”指的是鸡蛋。有一个流传的笑话是关于一个老乡到长沙的农贸市场买菜的,他问:“阁多少钱个?”老板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他指的是鸡蛋。后来这位老乡想去长沙有名的天心阁看看,却用家乡的方言问路:“师傅,‘天心蛋’怎么走?”结果弄得人家迷糊不解。
更令人惊奇的是,高平峪的传统手艺篾匠活,使得这里的方言基础上还发展出了一套独特的行话。没有学过篾匠的人,即使在高平峪长大也会听得云里雾里。比如,“吃饭”在老家说成“呷饭”或“呷毛毛”,但篾匠师傅们却说成是“换毛醒”。为了在工作场所方便交流,篾匠们发明了许多只有内行人才能理解的词语。这些行话没有任字记载或解释,但在老家至今还在流行。
我刚上大学时,曾经在一次联欢活动中尝试用家乡方言说一句话来考验同学们的理解能力。我说了一句:“嗯呢屋里锅咋狡按恩按嗯啊?”结果全班同学都愣住了,无法理解。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家里这只狗咬不咬人啊?”“狗”变成了“狡”,“咬人”变成了“按恩”。还有一次我在大学宿舍楼下的小卖部想买一包鸡汁方便面,结果我用家乡话说的“鸡计面”让店员困惑不已,后来才弄清楚是“鸡汁面”。
在北京上了几年大学后,我的普通话水平有了很大提高,特别是与湖南同乡相比进步显著。但与同学交谈时,仍会有些字音带有乡土的味道。比如习惯把“飞机”说成是“灰机”,还有“南”与“兰”发音不区分等。由于家乡话难懂,家乡人外出大多乡音难改,一旦离开老家沟通的确极为不便。父母亲跟我到北京居住后,从穿衣到气质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但只要他们一开流,外人听到的便是一片叽里咕噜难懂的语言。他们偶尔接老家的电话时,我会示意他们小点声,怕邻居误解为他们在争吵。好在老人适应环境很快,现在他们的普通话和家乡话已经能交替使用了。一次他们带着小孙女去店要买一种叫作“猴头菇”的胃时,用家乡话说成了“条条菇”,最后是小孙女用普通话解释才得到理解。
关于老家方言为什么这么难懂的问题,我大学毕业后曾认真思考甚至研究过。我发现老家方言的声母基本忽略了卷舌音,如沙、杀(sha都读sa),另外书输、舒等韵母在老家都被读成同一个音。这种语言习惯还体现在一些特殊的发音上,比如许多发音相近的不同韵母会读成同一个韵脚。这些特殊的发音习惯和古音保留使得老家的方言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文化宝库。也因为有这个基因存在,高平峪里出来的人一旦说起了普通话就会特别引人注目。对于那些初次来到高平峪的人来说可能会感觉像是误入了深山老林遇到了唐宋时期的遗老遗少。虽然外人可能觉得难以听懂甚至难听但在这片土地上却孕育了丰富的乡土文化和众多的文化名人。我在外地多年但只要听到熟悉的乡音就会勾起我对故乡的思念与眷恋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