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为什么去古驿道


杨绛先生推出了一本新书,名为《我们仨》。在书出版之前,就听说她在撰写这部回忆录,并已经拟定了这个书名。当时,我内心深受触动。这个书名虽然简洁,但却饱深厚的情感。仿佛杨先生在不断向我们述说这三个字,像是在拉家常,其中充满了自豪的意味。从这个书名中,我深切地感受到,杨先生在回顾自己漫长的一生时,世间的繁华与沉浮都已经淡去,她视为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温馨的三口之家。如今,这个让她如此自豪的家庭,只剩下杨先生孤身一人。在短短两年内,女儿钱瑗和丈夫钱锺书相继离世。

杨先生确实以“我们仨”为荣。她曾说:“我们仨是不寻常的遇合”,以及“我们仨都没有虚度此生,因为是我们仨。”这样的情感不是普通家庭所能体会的。这些话也非寻常的生命态度所能说出。在她的人生中,给她满分的不是钱先生和她的卓越文名,而是“我们仨”的相遇,可见其重要性无可比拟。最终的离别更加令人难以置信。书的第二部标题为“我们仨失散了”,第三部的首尾也反复出现这句话,这是从心底发出的叹息,充满了单纯与凄惶。阅读整本书时,我似乎能听到杨先生轻声自语的叹息:“我们仨失散了,失散了,就这样轻易地失散了…”

尽管失散在古驿道上在是最常见的遭遇,但也是最为悲痛的经验。《浮生六记》中的沈复和陈芸,同样是书香人家、恩爱夫妻,最终也难逃生死隔绝的命运。无论中途离别还是白头到老,结果都是一样的。对于夫妻和亲子之间,情太深了,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永远无法再聚的失散。以至于人们常常希望有来世或者天国。佛教教导我们看破无常,不要执著。某些千世万世才能成就的佳缘,无论是遇合的还是修来的,又怎能轻易看得破。特别是当必须看破时,这是唯一的解脱之道。我认为钱先生一定已经看破了。当女儿病危时,他并不知情,却说出如此深邃的话:“叫阿圆回去,叫她回到她自己家里去。”至于杨先生是否已看破,或许正在逐渐领悟中。《我们仨》结尾的一句话是:“我清醒地看到以前当作我们家的寓所,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也许所有仍然活着的人都不知道真正的家在哪里,但有些人已经开始明白,它肯定不在我们暂时栖身的这个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