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不抱怨的老师

老周捧着一盘饺子，轻轻叩响门扉时，我正好踩着板凳，挥舞着抹布擦拭吊灯。他急忙制止道："老人家，这等重活儿，怎可劳烦您呢？"假牙在微微晃动，话语中满是关切。我则笑着塞给他一口腌脆瓜，酸涩的味道让他不禁挤了挤眼睛。

去年冬天的一次意外滑倒，让我的尾椎骨裂开，院里的邻居们便开始将我视为"特别关照的对象"。楼下的张老师每日晨练时都会来询问："今天需要买点什么菜吗？"而对门的年轻人更是直接将取快递的排班表贴在我家门前。直到有一天，我拄着拐杖，将自家腌制的雪里蕻一一挂在每家的门把手上，他们才真正明白我这位老太太的坚韧——待人以礼，才不会给他人带来麻烦。

真正让我领悟到"宽容心"的，是楼上的那位钢琴老师。上个月她家水管突然爆裂，我家客厅如同下起了小雨。我手持塑料盆接水时，她头发还滴着洗洁精泡沫匆忙进门："许奶奶，您要骂我就尽管骂吧！"然而话音未落，我俩同时笑出声来——墙角的绿萝正摇曳着水珠，仿佛是一群身着绿裙的姑娘在跳踢踏舞。

说到生活中的修缮，最难的还是对"不过分期待"的理解。巷口的老李头总在黄昏时分守着座机电话，憧憬着儿子在硅谷的"元宇宙"事业。某日见到他将电话捆在三轮车上，欲往老年大学传授视频通话时，我虽未问及缘由，他却已高声讲述起来。夕阳下，他后颈的老年斑熠熠生辉，仿佛洒满了星光。

今早遇见张老师的小孙女时，她正握着一张不及格的试卷抹泪。我安慰她时，将兜里的跳跳糖倒进自己买的苦瓜中："你看，苦的变得甜了，不好的也能变得好。"当她挂着鼻涕泡笑出声时，我不禁回想起三十年前哄小满吃的情景。那些期待如同熬制过头的糖浆，黏在锅底难以清除，或许换个新锅具更能带来痛快与轻松。

傍晚时分晾晒衣物时，我发现去年孙子遗留的奥特曼仍在阳台角落守护着。塑料漆褪去大半的它透出几分沧桑与英雄气概。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将其擦洗收起，而是任由它继续在云霞中站岗。远处的广场舞音乐伴随着槐花的香气飘入室内，我忽然领悟到期待就如同手中的冰棍般越用力却越快融化。

此时冰箱上摆放着女儿寄来的体检预约单；窗台晾晒着邻居送的艾草香包；老李头修理好的收音机正在咿呀唱着《岁月流转》。暮色中我品着陈皮普洱茶水蒸气将玻璃窗熏成朦胧的月色——不麻烦他人是一种体面不抱怨是给自己的宽容而不再过分期待则是为生活留出转身的空间。

窗台上的那盆仙人掌终于绽放了花朵洁白的花瓣颤动如无数小月亮般璀璨。这看似平凡的植物历经三年才得以开花似乎比人更懂得"功夫到自然成"的道理。夜风穿堂而过伴随着各家各户飘来的食物香气我不禁恍惚听到婆婆昔日的念叨仿佛在我耳边轻轻响起："过日子啊要像旱天的竹子根往深处扎叶往静。"